唐恬波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所

北京时间6月5日早上，世界各大媒体都开始播报同一条突发新闻，阿联酋、巴林、沙特、埃及几乎同时宣布与卡塔尔断绝外交关系，随后也门、利比亚东部政府（合法性不被国际社会承认，与埃及和阿联酋关系密切）和马尔代夫也先后跟进。一时间，卡塔尔的孤立程度直追伊朗——这样的“断交潮”，上一次便是2016年1月的沙特等国与伊朗断交。

但不同的是，卡塔尔与沙特等国同为逊尼派穆斯林国家，也都是中东君主国集团海湾合作委员会的成员。受到这样激烈的惩罚，卡塔尔显然是狠狠犯了众怒。从目前看，这一行为不太可能对油价和欧佩克的集体减产有很大影响，对地区局势和美国中东政策的影响，则还要看目前相对克制的卡塔尔如何反应。

屡教不改

卡塔尔长期在中东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国家。自从前埃米尔哈马德在1995年通过不流血的宫廷政变上台后，该国往往被视为“小国大外交”的典型。凭借丰富的油气出口收入，卡塔尔积极参与国际事务，从世贸组织的“多哈回合”，到在阿拉伯世界以敢言著称的半岛电视台，再到2006年亚运会、2022年世界杯，都是卡塔尔雄心壮志的代表。然而，另一个较少为人注意到的是，卡塔尔在中东地区则坚持“个性外交”，行事风格迥异于沙特等海湾兄弟国家。例如它与以色列有半官方的关系，与伊朗关系向来不坏，并且支持包括穆斯林兄弟会在内的大量草根组织。

如果说卡塔尔与伊朗保持良好关系，还有两国共同拥有巨型海上气田，具有经济合作的现实需要，那么在沙特等国看来，卡塔尔作为一个君主国，去支持穆兄会这样支持革命与伊斯兰民主的组织就尤为不可接受了。2014年3月，沙特、巴林和阿联酋就曾为抗议卡塔尔干涉内政而召回驻卡大使，其主要背景就是沙特力挺推翻穆兄会上台执政的埃及总统塞西，而卡塔尔则继续为穆兄会提供资金和庇护所。随后卡塔尔有所收敛，三国遂在当年底派回了大使。接下来卡塔尔在2015年向也门派出了1000名士兵，为沙特的军事行动助拳，并在2016年1月沙伊断交后也撤回了驻伊朗大使——考虑到阿联酋、科威特等国也未与伊朗断交，卡塔尔的表现也算是可以接受了。

疾风暴雨

但在本次断交潮中，沙特、巴林、阿联酋和埃及四国一出手就是直接断交，而且还包括封锁边境和海空、要求卡塔尔外交人员24小时内离境，禁止本国公民前往卡塔尔、在卡境内的限期14天离境等敌意举措。特别是沙特作为卡塔尔唯一的陆上邻国，基本上是卡进口食物等必需品的重要通道，这种封锁对卡经济的冲击可想而知，甚至给人以“接下来就是宣战”的印象。那么卡塔尔这次到底做了什么，能把各国气成这样了？毕竟就在5月中旬，卡塔尔埃米尔塔米姆还赴沙特参加了美国-伊斯兰国家领导人峰会，还与访沙的美国总统特朗普谈笑风生。

事实上是利雅得峰会上各国合作抗伊的话音未落，5月23日卡塔尔官方媒体就报道了埃米尔塔米姆的一个讲话，其中将哈马斯（被视为穆兄会分支）称为“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代表”，把伊朗称为“有助地区稳定的大国”。尽管卡官方后来辟谣称埃米尔没有说过类似的话，是发布消息的官媒遭到了黑客入侵，但沙特等国显然不肯罢休，迅速宣布屏蔽卡塔尔半岛电视台作为报复。结果卡塔尔毫不示弱，先是5月27日塔米姆给伊朗总统鲁哈尼打电话，祝贺后者连任成功，然后是6月3日阿联酋驻美大使奥泰巴的邮箱被黑客攻破，泄露的邮件显示大事曾与亲以色列的美国智库合作抹黑伊朗，并且试图在美国破坏卡塔尔的形象。这次不等卡塔尔说，沙特、阿联酋等国就坚信卡塔尔是幕后黑手，然后便是这轮疾风暴雨般的断交潮了。

后续影响

首先，国际油价受到的影响应当不会太大。毕竟2016年1月沙特伊朗断交时，油价也没有强势反弹，而伊朗的原油产量毕竟远远高于卡塔尔。同理既然欧佩克的减产协议能在沙特伊朗敌对的背景下出台，就没有理由会受到本轮规模更小的外交风波的影响。毕竟在原油过剩的大背景下，国际油价对中东地缘政治风险的承受力已经高多了。

其次，美国的中东政策会受到一些技术性挑战，这主要是指反恐战争的军事维度。卡塔尔是美国中央司令部的前线指挥部所在，直接负责指挥协调中东的一切军事行动，而巴林是美第五舰队的基地，而阿联酋则是美国空袭行动的重要空军基地。尽管美国目前公开表态认为反恐行动不会受到影响，但如果美国不出力协调，特朗普所追求的组织阿拉伯盟国反恐的愿景只会更快成为泡影。

最后，中东的逊尼派阵营的裂痕更加明显。伊朗此次隔岸观火，甚至表示愿意为卡塔尔输送粮食。尽管卡塔尔受到拉拢的可能性小，像2014年那样服软的可能性大，但是这一事件对海合会、逊尼派和阿拉伯团结，都绝不会是好兆头。